为了让父母相信我得了抑郁症,我求救了两年
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会这样?
——张国荣
「现在钟华病了,你看怎么办吧?」
「那就休学吧,休了学之后好好养一下。」
面对钟华患上抑郁症的事实,妈妈强忍着内心的震惊,假装平静地给出了「休学」的建议,正是这一句话,救了女儿一命。
这一幕出自央视纪录片《我们如何对抗抑郁》中的第一集「少年已知愁滋味」。
这是中国首部全方位解读抑郁的系列纪录片,它从少年、女性、老年患者等视角,解读不同群体面对抑郁症的心路历程,并访问医学界、科学界专家与学者,对照现代社会呈现的集体焦虑和心理困境,希望从个人、家庭、社会多角度呈现对抗抑郁在的经验、路径与方法。
每个人都在认识、对抗抑郁的路上勇敢前行,努力探寻让生活变得明亮的力量,很心酸,却又很治愈。
求助:心理求助热线接通率只有10%
「哦,14岁,听声音,你现在是非常难过的。」佩红的声音温柔而治愈,抚慰着电话那头止不住的压抑。
佩红是广州惠爱医院心理援助热线的心理咨询师,每时每刻,她都在捕捉电话里的每个声音细节,判断求助者是否身处危险。
隐隐的抽泣、急促的呼吸、不同寻常的语速,以及他们会不会站在高楼顶端或立交桥上……一点一滴蛛丝马迹,都是救命的稻草。
「上课上着眼泪就会出来,有些很极端的想法,有时候哭得很厉害,会咬自己。母亲生活中比较多责备,慢慢就不想和父母沟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佩红一边记录着患者的诉说,一边回应:「你这样的状况可能是得了抑郁症,我会告诉你妈妈,让她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也许很多人都难以理解,豆蔻年华里的抑郁。但现实却让人非常心痛,这几年青少年打来的心理咨询电话明显增多,哪怕热线24小时开通,可接通率却只有10%。
根据流行病学的调查数据,中国9-18岁青少年抑郁症状的检出率近15%。而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19-2020)》显示,我国青少年抑郁检出率为24.6%,其中重度抑郁的检出率为7.4%,检出率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升高。
有很高比例的青少年会受到抑郁情绪的困扰,稍不留意就会走向疾病。
每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暗含无尽的心酸。
抑郁症是由各种原因引起的以抑郁为主要症状的一组心境障碍或情感性障碍,是包含情感、躯体和认知症状在内的多维障碍。
抑郁情绪并不等于抑郁症。谁都会有心情不好、闷闷不乐的时候,一般经过自身调节,心理就会变得平衡。可一旦抑郁情绪影响到正常的学习生活,且持续两周以上,就有可能得了抑郁症。
家庭、社会环境、遗传、学业压力等因素都有可能诱发青少年儿童患上抑郁症,当他们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请不要把他们当作故意逃避学习、任性叛逆。
自救:父母的接纳救了她一命
上初中时,子烨与抑郁情绪狭路相逢。有一次找东西情绪爆发。为了让自己冷静,她举起了手中的刀。
「我就想找,但一直找不到,我要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呢?我就用那个刀划了一下手指,我一看流血了,我就冷静了……」
子烨求救了两年,爸妈才接受了她得了抑郁症的事实。初二那年,子烨开始出现抑郁情绪和一定的躯体症状,但并不严重,父母一直以为这是青春期的叛逆。
「我在家里发疯了一样,就是摔东西、甩门、跟我父母发脾气、威胁他们带我去看医生,我已经求救了两年。」
白纸黑字的诊断,让备受煎熬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文章开篇提到的钟华,「幸运」地得到了父母的接纳。
「我一直在哭,传达的意思就是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感到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都过于痛苦。」
幸好妈妈并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职责她「矫情」,否则她可能就从窗户上跳出去了。逐渐康复后,钟华跟妈妈说:「你当时讲的休学这句话这句话等于救了我一命。」
当时学校每天有八节课,钟华就躺在桌子上八节课,回家后继续躺在床上,有时哭,有时不哭,一躺就是5个小时。洗澡洗脸后,晚上继续失眠。
「这个状态真的很消耗我,很混沌,觉得就是想死。」
钟华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抑郁,哭着跟爸爸说想去医院看病。妈妈也一直想不明白,从小性格就比较开朗的女儿,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但从妈妈对钟华自小望女成凤的「虎妈」式教育,可见一斑。就像钟华所说:「我希望你考得更好的期望更折磨人,你每次考得更好,家人只会希望你考得更好,这是一个完全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家庭也许只是导致钟华生病的其中一个因素,不过她的确诊,让父母迅速转变了教育方式。除了到医院接受系统的专业治疗,家人予以她最多的,就是陪伴。
原本像在火山口上似的紧绷绷的家庭环境,很快就变得宽松温和,这种平等接纳的家庭生活模式,对钟华的康复产生了很大影响。
对抑郁症患者而言,最重要的是求助得到回应,之后才能通过更深度的心理治疗、药物治疗、社会心理干预,慢慢康复。
孩子得了抑郁症,首先应该帮助孩子去医院精神心理科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或药物治疗。
而在日常生活中,就像片中的钟华一家,陪伴,是对孩子的最大支持。
浙江中医药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精神卫生科主任医师裴双义建议:
1、对孩子,父母要陪伴、倾听和支持,不挑衅、不激惹,父母双方的意见要一致,协助孩子就医;
2、家长和孩子沟通时少评判,别讲大道理,多给孩子表达的机会;
3、允许孩子在家里适当地表达一些烦躁和愤怒的情绪;
4、如果孩子已经建立了情感屏障,拒绝家长靠近,需要花时间让孩子慢慢敞开心扉。家长不能说「我都已经改了,你怎么还不好」之类的话,否则会对孩子造成新的伤害。
给孩子一个安全包容的环境,让他们感受到信任和理解,他们才会愿意打破封闭,敞开内心的柔软。
病耻感:正确认识自己
一年后,钟华逐渐康复复学,并做了有关「人们对精神疾病患者看法」的研究调查。
这个社会调研取得了661份有效的样本,调查结果显示,人们对抑郁症的认识仍然浅薄,有各种误解甚至污名。
而钟华愿意配合出镜拍摄纪录片,也是为了鼓励那些隐匿的抑郁少年。
前文提到的子烨,也在父母的帮助支持下,努力寻找自己的康复之路。
「帮助别人更像是在帮助自己。」
她休学后加入了对抗抑郁的互助社群,成为志愿者,担任精神健康公众号「渡过」的青春编辑部主编,在校园之外重新找到一种社会连接,认识了许多朋友,对未来有了希望和信心。
纪录片的筹备拍摄历时两年,2019年,第一次接触到摄制组导演时,子烨没想到,「抑郁症」、「精神疾病」这类常人眼中的灰色地带题材会被如此大的平台关注和深入挖掘。
海山曾在高二时得了抑郁症,她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回忆当年休学的经历时提到,人们总以为休学就是成绩追不上,趁还没上高三休学一年补课,或者为了追寻自由云游四方。
「我不是,我的休学是真的休学,不仅仅是『休息』的『休』,而是『休眠』的『休』。我垂直向后倒在枕头上,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字任何一句话,沉沉睡去,这一睡就是一年。」
如果说休学是因为抑郁症,在很多人眼里就成了难言之隐。
为什么人们会对精神类疾病惶恐、带有病耻感,甚至污名化?
社会学家Corrigan认为,精神疾病病耻感的核心表现,其认知和行为特征包括三个方面:社会刻板印象、偏见和歧视。
人们对抑郁症的病耻感分别表现为:认为抑郁症不是病以及大众对抑郁症的过度解读。社会的偏见与歧视,导致人们无法正视心理疾病,抑郁症患者就诊率偏低,甚至在治疗中悄悄减、停药。
病耻感,是对抗抑郁症的大敌。腾讯网曾做过一个调查,当遭遇抑郁症时,仅有7.54%的网友愿意寻求医生帮助。
对抑郁症的污名化,会令现实中本可通过治疗缓解病情的患者不愿接受治疗,已治愈的患者在重新融入社会之时,也面临着巨大阻碍。
纪录片中的两位少年生活在大城市,人们都对抑郁症存在着如此深的误解,其他四五线小城市、农村孩子得了抑郁,就更难获得喘息疗愈的空间。
有网友在纪录片下留言,指出小城市缺乏心理咨询师,孩子抑郁确诊后巨大的隐形开支,让基层家庭难以承受。
在日慈举办的2021中国儿童心理赋能公益论坛上,《渡过》平台创始人张进在演讲中提出了一个概念——生态疗愈。
「生态疗愈的本质,就是构建一个生态环境,让患者在人为的模拟现实中获得安全感、建立关系,去除病耻感,形成能量场,让情绪流动起来,组合药物治疗、心理治疗和社会治疗等,让患者获得自我疗愈、相互疗愈。」
《渡过》公众号在文章《不要让病耻感阻碍我们康复》中给出了丢掉病耻感的策略,一是学习正确的疾病知识,正确认识抑郁症,如通过心理健康教育与认知行为疗法等,改变患者对疾病的消极认知和负面态度;二是正确认识自己,提高自信心,通过提高自我应对技巧和能力防治病耻感内化。
从家庭到社会,都要重新搭建起温暖的链接,让他们有能量,努力寻找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纪录片导演的手记中有这么一句话:即便抑郁疾病缠身,他们同样善良、坚强,同样希望温暖别人。
《少年已知愁滋味》在片尾呼吁,抑郁的少年,已经过早品尝到人生的艰难与绝望,无论如何,都要勇敢地去求助,希望他们被更多人理解,也得到更多的关爱。
这也是记录篇的治愈之处,虽然每个抑郁症患者的故事都让人心疼,但他们的勇敢和坚韧被更多人看到了,他们在对抗抑郁症中遇到的种种难题开始得到重视。
抑郁的反面不是快乐,而是活力。
冲出阴霾,指日可待。
参考资料
1、CCTV纪录片《我们如何对抗抑郁》
2、央视《我们如何对抗抑郁》第1集:少年已知愁滋味 央视纪录
3、不要让病耻感阻碍我们康复 渡过
4、孩子得了抑郁症 冰点周刊
5、对抗抑郁症,从克服病耻感开始!精神庄园
6、台湾//从后路到光明大道 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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